期货中国专访孙砾：人的决策行为是可以量化的

孙砾
杭州宽巢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总经理，北京人，现居杭州
1995年浙大光学仪器专业毕业，1999年到加拿大进修计算机专业，2003年开始为美国的一个对冲基金工作，做纳斯达克股票，后来做期权、外汇，用程序化思维、主观下单的交易模式。2008年春天回国，做外汇交易一段时间。2010年沪深300股指期货出来后，逐步参与股指期货交易。
2011年底合伙创办杭州宽巢投资管理有限公司，在低风险的前提下追求稳健收益，主要做股指期货程序化交易，用多个日内波段策略组合交易，年收益预期40%以上，测试回撤6%-10%，到目前为止实盘回撤控制在8%左右（实盘极端回撤预期不超过12%）。


访谈精彩语录：


股指期货的流动性好，其市场容量可以承载较大的资金量，它的连续性也非常适合日内交易。

在更长的时间框架内的交易意味着更大的资金曲线波动。

目前我们采用的策略中，只有少数是纯粹趋势跟踪型的，大部分都是震荡和趋势混合型的。

日内波段策略目前平均在一天5个来回以内。

我们的目标是减少任何形式的依赖，增强适应性，因为市场是易变的、无常的。

一个有效的进场形态，随时会失效。

并非说进场不重要，只是在设计体系时，需要将出场（止盈、止损）和资金管理（加仓、减仓）一并考虑，才会设计出较成熟的体系。

单笔亏损控制在0.8%以内，单日亏损控制在2.5%以内。

“小心驶得万年船”，我天生是个“胆小”的人，从交易者分类上，属于“极度风险厌恶型”。

对于单个数量化交易体系而言，最大的风险来自于市场连续出现体系所不适应的形态，造成资金大幅回撤。

狼吃肉，牛吃草，每个人能力所及的范围是老天赐予的。

决定生活质量的因素中，财富所占的权重并不高。

1.量化一切可以量化的；2.将一切还未量化的进行量化。

人的决策行为是可以量化的。

基本面量化对于大资金运作有益的。

我们目前策略就是在更小的波动中挖掘机会。

以前国内做量化交易的主要以单兵作战为主，目前渐渐呈现出团队化的趋势，但规模与国外比还是相去甚远。

如果一个策略在外盘不能挣钱，而在国内还能挣钱，我肯定不会采用它，因为适应性差，且无法得知其寿命。

我挑选人才的标准是：除了基本技能（如编程）外，必须具有对行业本身的热爱。

我们提倡“证伪”而非“证实”，即设法发现体系中不合理的地方，只有不断的质疑和论证才能锤炼出优秀的体系。

任何体系的建立都是基于一系列的假设或前提，而任何前提都有一定的适用范围，那我们就要考察这个范围的合理性和它的边界。

我们很关注最大回撤和它发生的原因。

代码的简洁是必须的，它直接关系到执行效率。

蒙特卡罗模拟是个有趣的工具，可以用随机数生成难辨真伪的K线图。“随机”意味着不可预知和混乱，如果一个体系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保持不败，那我们就认为这个体系是强健的、适应性强的。

市场永远不会给你任何承诺，不管是主观交易还是程序化，交易体系或方法就像一张张开的嘴，每次天上掉下来的可能是馅饼，也可能是shit，不管是什么都要吃掉。

一件武器要放在适合它、喜欢它的人手里才会发挥功效，否则早晚会弃之不用。

过度拟合 = 刻舟求剑。

在宽巢，参数优化工具是严格禁止的，诸如神经网络之类。参数的设定是靠对市场的观察和理解得来的，需要大量的研究，哪怕是直觉得来的也比优化出来的更可以信赖。

宽巢的方向是“低风险、稳定增长”，十分符合稳健型理财产品的特点，宽巢也正在和银行、证券、信托等机构资金接洽，年内有望发出我们的第一只产品。

若要联系孙砾-宽巢投资-宽客，与其探讨合作，期货中国网可为您预约，联系电话：0571-85803287



期货中国1、孙总您好，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接受期货中国网的专访。您做程序化交易主要做股指期货，请问为什么选择股指期货？股指期货的哪些特征使这个品种比较适合做程序化交易？

孙砾：股指期货的流动性好，其市场容量可以承载较大的资金量，它的连续性也非常适合日内交易。


期货中国2、您现在有没有涉足商品期货的交易？有没有在研发商品期货的程序化交易模型？

孙砾：宽巢目前正在研发商品期货的交易模型，预期三个月内上线，将占总资金配比的20%以内，主要目的是减小回撤，使总体资金曲线更平滑。


期货中国3、您现在用多个日内波段策略组合交易，请问您为何选择日内波段策略，而不是隔夜波段策略，或是中长线策略？

孙砾：一是性格偏好，二是隔夜风险，三是在更长的时间框架内的交易意味着更大的资金曲线波动。

但日后随着资金量的增大，中长线的交易策略是肯定会采用的。



期货中国4、您用多个日内波段策略进行组合，这些策略的相关性如何？趋势型策略更多还是震荡型策略更多？多策略组合的效用主要体现在哪里？

孙砾：目前我们采用的策略中，只有少数是纯粹趋势跟踪型的，大部分都是震荡和趋势混合型的。多策略组合的效用主要体现在对冲风险、平滑资金曲线。


期货中国5、您感觉您的日内波段策略组合体系最多能容纳多大的资金量？目前您的策略在具体成交时滑点大不大？

孙砾：我们对现有策略群进行了测试，估计资金容量可达到3-5千万。平均滑点目前小于0.3


期货中国6、您的日内波段策略一般一天做几个来回？有没有在研发频率更高的交易模式？

孙砾：日内波段策略目前平均在一天5个来回以内。宽巢投资现阶段的主要课题是研发频率在20-40的交易体系，更深度地挖掘市场。


期货中国7、您是否认同高频交易？您觉得沪深300股指期货是否适合做程序化高频交易？

孙砾：我认同任何形式的交易，如果是做盘口数据的高频交易，股指期货好像没有level-2和level-3数据,恐怕会有难度。但如果频率低一档的，应该没有问题。


期货中国8、假设程序化交易进场信号的识别分为“形态识别”、“指标识别”、“数理统计识别”，您的系统采用哪一个？或哪几个的结合？

孙砾：目前是以前两种为主，但这两种方法也造成了系统的形态依赖和指标依赖，我们的目标是减少任何形式的依赖，增强适应性，因为市场是易变的、无常的。在更高频率的体系开发中，我们会更倾向于算法交易(Algorithmic Trading)。


期货中国9、假设程序化交易出场标准分为“形态出场”、“指标出场”、“波动幅度（点数）出场”、“亏损金额出场”、“特定时间出场”，您的系统采用哪一个？或哪几个的结合？

孙砾：上述方法都会涉及到。


期货中国10、您认为在一个程序化交易策略中，进场的重要性是10%，出场的重要性是30%，而资金管理的重要性则是60%，您为何如此看重资金管理？

孙砾：尽管大家都在努力寻找具有优势的进场点，但市场的随机性还是会时常捉弄我们，一个有效的进场形态，随时会失效。并非说进场不重要，只是在设计体系时，需要将出场（止盈、止损）和资金管理（加仓、减仓）一并考虑，才会设计出较成熟的体系。

就像德州扑克牌局，但手中有A，K时，可以下注，且具有一定概率上的优势，如果下面发出3，6，8，在对手加注的情况下就要考虑弃牌止损了，当然，如果发出A,A,K，就一定要乘胜追击，加码以获取大额利润。


期货中国11、一般来说做日内仓位可以略大一些，请问您做日内的仓位一般设定在多大范围？不同策略逐个进场后最大仓位会达到多少？同一个策略有没有加减仓的设定？

孙砾：最大会达到满仓。有加减仓的设置。

仓位控制大致分三种：
正金字塔型，即一次性多手建仓，分批止盈出场，此类方式多适用于胜率较高的体系。
倒金字塔型，即小仓位试仓，趋势验证后加仓，达到目标价位后一次性平仓，此类方式多见于趋势跟踪类的胜率偏低的体系。
纺锤型，即逐步加仓，获利后逐步减仓，这是我们目前采用的方法。试仓的仓位会根据“反算头寸”（position sizing）的方法决定，即每笔所能承担的最大损失决定头寸大小。

期货中国12、您严格控制账户的风险，请问您一次下单的亏损控制在什么范围？一天的亏损控制在什么范围？

孙砾：单笔亏损控制在0.8%以内，单日亏损控制在2.5%以内。


期货中国13、您说自己“基本上属于悲观型交易者，先谈风险，后谈收益”，而且会去考虑“最坏会发生什么，它会不会连续发生”，您为何如此谨慎？

孙砾：“小心驶得万年船”，我天生是个“胆小”的人，从交易者分类上，属于“极度风险厌恶型”；另外，我也见过很多个人或机构交易者的破灭，包括曾经辉煌一时的，主要原因是他们缺乏对风险的认知，和被暂时的成功所迷惑。

风险的种类太多，记得在美国培训的时候，老师讲述风险的分类，不算天灾的话，最难以应对的风险是broker failure，即经纪商破产。而对于单个数量化交易体系而言，最大的风险来自于市场连续出现体系所不适应的形态，造成资金大幅回撤。

从行业的角度来讲，如果操作自有资金，可以随心所欲，以高风险博取高回报。但自有资金终究有限，而绝大多数客户资金是很难容忍大幅回撤的，尤其是机构资金。


期货中国14、近几年来，国内期货市场涌现出了一批实盘冠军、交易高手，也出现了少数几个在期货市场赚到亿万财富的牛人，您会不会羡慕他们的财富回报？

孙砾：年轻时肯定会羡慕，现在不会了，狼吃肉，牛吃草，每个人能力所及的范围是老天赐予的，失于此，得于彼，决定生活质量的因素中，财富所占的权重并不高。


期货中国15、您觉得主观交易和程序化交易的核心差别体现在哪里？这两者能否结合？若能结合，应如何结合？

孙砾：各有所长，主观交易更敏感、灵活，程序化交易去除掉了情绪因素。两者肯定可以结合，引用我老师的话：1.量化一切可以量化的；2.将一切不可以量化的进行量化。

所谓“不可以量化的”其实换成“还未量化的”更为准确。它的基本前提是：人的决策行为是可以量化的。如果不上升到形而上的层面，我认为它是对的。在形而上的层面上，它也是可以探讨的，这点在亨利伯格森的《时间与自由意志》里有所涉及。


期货中国16、较多程序化交易者是不看基本面的，您觉得基本面分析对程序化交易是否有用？做程序化交易若要运用基本面分析，应如何运用？

孙砾：在国外有专门做基本面量化的，除了读取政府各项经济指标和企业各项数据外，还会从各个相关网站迅速扫描关键词和数据，分析后产生决策。基本面量化对于大资金运作有益的。


期货中国18、您曾说过“担心的最大风险是不波动”，市场“不波动”有没有可能发生？有何风险？

孙砾：其实关于“市场不波动”这种担心只是一种对最坏情况的设想，在它真的发生前一定会有很多征兆，如成交量过低或政府干预等。

不波动的市场意味着供需双方达到了静态的平衡，那么就说明被交易的对象不受关注或不被需要了，就像历史上的“南海泡沫”和“郁金香泡沫”。对于股指期货来讲，除非整个股市不再被关注，否则不会发生这种极端情况。

期货中国19、做期货，大部分人其实是在做多波动率，万一波动率低的现象持续了几年，会不会出现原本盈利的方法无法实现盈利的情况？有没有办法在低波动率情况下依然保持盈利？

孙砾：国内市场目前金融产品的种类太少，缺乏有效做空波动率的工具，如期权，交易者普遍采用做多波动率的策略。简单的设想一下，如果有很大的资金一直在打压波动率，那么买入波动率的策略的资金曲线将会很难看，甚至会面临生存困境。恰巧，郭树清刚刚发表了讲话：“股市日涨4%我会害怕，市场涨跌3%,我就很担心”。

我们目前策略就是在更小的波动中挖掘机会。


期货中国20、您曾在美国的对冲基金工作做，对中美两地市场都比较了解，请问，就您自己的参与和观察来看，两国期货市场参与群体的差别大不大？

孙砾：最主要的差别在于，数量化团队的规模，即产业化的程度，以前国内做量化交易的主要以单兵作战为主，目前渐渐呈现出团队化的趋势，但规模与国外比还是相去甚远。国外这个行业发展有30多年了，也是从散兵游勇的状态过来的，过去地位很低，现在随着科技的发展已成为主流。07年我去过新加坡星展银行的交易室，整整一层楼，来自世界各地的交易员大概200人，其中一半是和量化相关的。场面挺壮观的。

随着市场的国际化，中国急需有规模、技术力量强的量化团队和国际对手抗衡。


期货中国21、有投资者说，中国期货市场的盈利难度要低于美国市场，您是否认同？据说有些策略在外盘上已经不能挣钱，但移植到国内期货市场却能挣钱，是否有这样的现象？

孙砾：股指期货是一个渐渐走向成熟的品种，和对应品种比较，美国市场的指数，甚至主要外汇品种，从交易层面讲，我不认为有什么不同。

如果一个策略在外盘不能挣钱，而在国内还能挣钱，我肯定不会采用它，因为适应性差，且无法得知其寿命。

期货中国22、2011年底，您和朋友一起创办了杭州宽巢投资管理有限公司，请问“宽巢”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？

孙砾：宽巢是QUANTS（数量化金融交易者）的谐音，同时有“宽客之巢”的意味。


期货中国23、在您的定位中，宽巢投资将打造成一个怎样的公司？

孙砾：我希望在未来的5-10年间，宽巢可以拥有多名优秀的策略师、IT人员、风控师，掌握可控的资金，参与全球市场，为投资者提供全球化的资产配置，实现扎实的、稳步的增长。


期货中国24、目前来说，宽巢的核心优势是什么？宽巢是否也存在短板？

孙砾：宽巢的核心优势在于理念和人才。我们的短板在于：需要更多的人才。


期货中国25、宽巢的员工以有丰富交易经验的居多还是新人居多？宽巢的人员选拔和培养体系是怎样的？

孙砾：宽巢目前的团队是由应届毕业生组成的，没有过任何交易经验，但有着强烈的欲望要在此行业内有所作为。我挑选人才的标准是：除了基本技能（如编程）外，必须具有对行业本身的热爱，这是唯一能让人持久并作出成绩的源动力。没有交易经验貌似是他们的弱点，但这也是他们的优势，他们会有更出色的直觉和想象力，对于我们开发多样化的策略十分有利。

我们也不排除日后会吸纳成熟的或有潜质的交易员。今年将会有一名来自英国的前高盛的数量化分析师加入我们的团队。

另外，我们有一套合理的薪酬激励体制，让每个队员能够享受他们的工作成果。


期货中国26、宽巢的策略开发流程是怎样的？在宽巢，一个好策略是如何诞生的？

孙砾：我们的开发流程是这样的：提出体系构想——原理论证——代码编写——回溯分析——多品种验证——模拟盘测试——实盘小额测试——体系上线

宽巢的工作氛围是开放的，我们提倡“证伪”而非“证实”，即设法发现体系中不合理的地方，只有不断的质疑和论证才能锤炼出优秀的体系。


期货中国27、您认为“如果一个策略能经得起随机数的检验，这个策略就是个好策略，剩下的就要靠运气了”，为什么这么说？

孙砾：1、要看体系的核心理念，任何体系的建立都是基于一系列的假设或前提，而任何前提都有一定的适用范围，那我们就要考察这个范围的合理性和它的边界。2、我们很关注最大回撤和它发生的原因。3.代码的简洁是必须的，它直接关系到执行效率。

蒙特卡罗模拟是个有趣的工具，可以用随机数生成难辨真伪的K线图。“随机”意味着不可预知和混乱，如果一个体系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保持不败，那我们就认为这个体系是强健的、适应性强的。

“靠运气”并不是一种消极的态度，“努力”是必须的，但能达到什么是老天给的，“努力”和“结果”并非线性的因果关系，很多人比马云努力，但只有一个马云。

但是有趣的是，极少有人认识到并愿意承认他们成功中的运气成份，“努力——成功”似乎是一种定式，也是大家都爱听的故事。

市场也是如此，交易者能做到的就是做足功课，为各种市场情况做好准备，让体系运行着，但市场永远不会给你任何承诺，不管是主观交易还是程序化，交易体系或方法就像一张张开的嘴，每次天上掉下来的可能是馅饼，也可能是shit，不管是什么都要吃掉。当然，交易者知道，只要时间够长，总体上馅饼的数量会远大于shit.

其实，这是一个关乎生活质量的问题，如果我认为我努力了，而去预期一个“应得”的结果，那么无论这个结果实现与否，这个过程都不会是愉悦的；如果不去预期那个“应得”，这个努力的过程会变成一种享受。


期货中国28、某些策略用了一段时间后，可能不管用了，您会如何处理这个策略？在什么情况下，您会果断淘汰某个策略？

孙砾：在宽巢，我们很注重对体系的“置信度”评价，如果体系本身是强健的，而且它是符合交易者或交易机构偏好的，那么它的“置信度”评级就会高，说明它是易执行的。也就是说，一件武器要放在适合它、喜欢它的人手里才会发挥功效，否则早晚会弃之不用。

当然，无论多精密的测试，体系上线后依然会遇到问题，我们要做的是监控、调整。我们刚刚经历了这样的情况，加入了一个相对激进的体系，盈利能力很强，但回撤幅度没有预期的理想，我们马上停掉它，调整风险/回报比后再重新上线。

体系的淘汰发生在同类型体系需要剔除效率偏低的时候。


期货中国29、某些策略需要完善和优化，但在策略的优化过程中，存在过度拟合的问题，请您谈谈过度拟合的坏处？如何减少过度拟合的发生？

孙砾：过度拟合 = 刻舟求剑

在宽巢，参数优化工具是严格禁止的，诸如神经网络之类。参数的设定是靠对市场的观察和理解得来的，需要大量的研究，哪怕是直觉得来的也比优化出来的更可以信赖。


期货中国30、期货资产管理的时代已经到来，在正规产品的运作方面，宽巢是否所有打算？

孙砾：宽巢的方向是“低风险、稳定增长”，十分符合稳健型理财产品的特点，宽巢也正在和银行、证券、信托等机构资金接洽，年内有望发出我们的第一只产品。

期货中国网

沈良访谈整理

2013-1-27